我们设想:刘姥姥种菜的时候,从地里挖出了1000两银子。她一定会高兴地说:我们发财了,几辈子都够花了。与此同时,王熙凤清点了荣国府的家产,发现只剩下1000两银子。她会立刻愁眉苦脸、焦虑万分:今年的日子该怎么过啊,这个家该怎么当啊?同样是1000两银子,一家欢乐一家愁。
我们现在评价一家企业,经常强调科研投入占销售额的比例是多少。多大的比例合适呢?这就像刘姥姥家和荣国府,是没法比的。对一家企业,1%的研发投入太多了;换一家企业,10%的研发投入就太少了。德国人把企业分成两类:中高科技企业(HMT)和中低科技企业(LMT)。钢铁行业就是典型的LMT,而芯片行业就是典型的HMT。两种行业是完全不可比的。
研发和创新是有价值的,但研发投入是与企业自己的具体情况相关的。那么,产品研发投资多少才是合适的呢?应该用投入产出比衡量。
对企业来说,研发或者创新是企业的一种投资行为。也就是说,与员工培训、购买设备、请名人做广告一样,是一种投资行为。企业是个经济实体,以投入产出最大化为理想的目标。按照经济学原理,任何一项投资的边际效益都是递减的。科技投资也不例外。一般来说,企业的钱是有限的,总是把钱投在效益“最好”的项目上。有更多的钱时,才会投“次好”的项目。所以,研发投入总会有一个“临界点”:继续投资研发、创新不如投资其他领域;更有甚者,有些投资项目亏本的概率已经很大。这个临界点,决定了企业合适的研发投入比例。
这个“临界点”是与国家、行业和企业相关的。比如,在钢铁等传统行业,技术进步的速度慢了。其背后的原因是:技术相对成熟了,进步的难度大了,研发的投入产出比变低了。在芯片行业就不一样:如果研发投入的比例低了,原本先进的企业就会被赶超、原本相对落后的企业就会被淘汰;企业往往只能加大技术投资,才能保持先进、不掉队,才能生存下去。另外,国外企业和中国企业也是相差很大的。从本质上说,中国企业的竞争力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廉价劳动力和市场;可以设想,如果把华为迁移到美国、欧洲,恐怕连员工都招不齐,更不必说怎么赚钱了。我国多数企业的技术进步主要是靠引进、模仿,本质上并不是靠创新,不创新也能活下去。就像过去的传统农民,不出去打工也能活下去。而国外企业面对我国企业的竞争,不创新就难以生存、创新慢了也难以生存。在我看来,日本制造业的衰弱就与技术进步慢有关,被我国制造业抢占了市场;而美国占据了技术进步快的行业(软件、芯片)等、与我国制造业的优势错位竞争,经济发展就快。发达国家对创新投资的需求强,就像荣国府对银子的需求多一个样子。
在我国研究创新,还要了解一种现象:人们对“创新”的理解是不一样的。
我们设想一种场景:大型钢铁企业对某个冶炼炉做了较大的改进。在行业内部,这种工作可以被称为创新、甚至是了不起的创新。但是,在德国的一个小山村里,有个几十个人的小企业。他们日常的工作就是接受来自世界各国的订单,设计制造各种不同类型的加热炉,用于特定的实验研究。在他们看来,按照用户的需求设计生产,就是日常的工作、就算不上创新。一般来说,设计、建造一栋房子,不会被称为创新;但开发一款新型的手机、汽车就会被称为创新。其实,两者之间真的有本质性区别吗?笔者很早之前就意识到:在我国走向创新的过程中,需要一个中间环节:就是提高产品的设计能力。这个环节的能力落后时,强调创新投入,无异于拔苗助长。
笔者把企业的技术创新看成一种风险投资行为。也就是说:这种投资的特点之一,就是投资存在风险。从这个角度看,企业和政府要提高创新的投资比例,本质上是要提高对创新过程的风险识别、应对和管控能力。这样的能力强了,研发创新的投入产出才会大、值得投入的项目才会多、研发投入的比例才会高。反之,这方面的能力弱,研发创新的投入产出就低、适合投资的项目就会少、研发投入的经费比例就会低。忽视风险管控能力的提升而盲目地强调提高科研投入,是一种舍本取末的做法,会把投资行为异化成烧钱的行为、浪费资源的行为。华为推进IPD,其实就是提升这个方面的能力。
在笔者看来:如果企业家缺乏智慧和能力,只有热情和勇气,最好就不好搞研发。否则会因研发投入失血过多、企业死得更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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